诗曰:
妇女轻自缢,就里别贞淫。若非能审处,枉自命归阴。
话说妇人短见,往往没奈何了,便自轻生。所以缢死之事,惟妇人极多,然
有死得有用的,有死得没用的。湖广黄州蕲水县有一个女子陈氏,年十四岁嫁与
周世文为妻。世文年纪更小似陈氏两岁,未知房室之事。其母马氏是个寡妇,却
是好风月淫澜之人。先与奸夫蔡凤鸣私通,后来索性赘他入室,作做晚夫。欲心
未足,还要吃一看二。有个方外僧人性月,善能养龟,广有春方,也与他搭上了。
蔡凤鸣正要学些抽添之法,借些药力帮衬,并不吃醋撚酸,反与僧人一路宣淫,
晓夜无度。有那媳妇陈氏在面前走动,一来碍眼,二来也带些羞惭,要一网兜他
在里头。况且马氏中年了,那两个奸夫见了少艾女子,分外动火,巴不得到一到
手。三人合伴,百计来哄诱他,陈氏只是不从。婆婆马氏怪他不肯学样,羞他道:
“看你独造了贞节牌坊不成!”先是毒骂,渐加痛打。蔡凤鸣假意旁边相劝,便
就捏捏撮撮撩拨他。陈氏一头受打,一头口里乱骂凤鸣道:“由婆婆自打,不干
你这野贼事,不要你来劝得!”婆婆道:“不知好歹的贱货!必要打你肯顺随了
才住。”陈氏道:“拚得打死,决难从命!”蔡凤鸣趁势抱住道:“乖乖,偏要
你从命,不舍得打你。”马氏也来相帮,扯裤揿腿,强要奸他。怎当得陈氏乱颠
乱滚,两个人用力,只好捉得他身子住,那里有闲空凑得着道儿行淫?原来世间
强奸之说,原是说不通的。落得马氏费坏了些气力,恨毒不过,狠打了一场才罢。
陈氏受这一番作践,气忿不过,跑回到自己家里,哭诉父亲陈东阳。那陈东
阳是个市井小人,不晓道理的,不指望帮助女儿,反说道:“不该逆着婆婆,凡
事随顺些,自不讨打。”陈氏晓得分理不清的,走了转来,一心只要自尽。家里
还有一个太婆,年纪八十五了,最是疼他的。陈氏对太婆道:“媳妇做不得这样
狗彘的事,寻一条死路罢,不得伏侍你老人家了。却是我决不空死,我决来要两
个同去!”太婆道:“我晓得你是个守志的女子,不肯跟他们狐做。却是人身难
得,快不要起这样念头!”陈氏主意已定,恐怕太婆老人家婆儿气,又或者来防
闲着他,假意道:“既是太婆劝我,我只得且忍着过去。”是夜在房,竟自缢死。
死得两日,马氏晚间取汤澡牝,正要上床与蔡凤鸣快活,忽然一阵冷风过处,
见陈氏拖出舌头尺余,当面走来。叫声“不好了!媳妇来了!”蓦然倒地,叫唤
不醒。蔡凤鸣看见,吓得魂不附体,连夜逃走英山地方,思要躲过。不想心慌不
择路,走脱了力。次日发寒发热,口发谵语,不上几日也死了。眼见得必是陈氏
活拿了去。此时是六月天气。起初陈氏死时,婆婆恨他,不曾收殓。今见显报如
此,邻里喧传,争到周家来看。那陈氏停尸在低檐草屋中,烈日炎蒸,面色如生,
毫不变动。说起他死得可怜,无不垂涕。又见恶姑奸夫俱死,又无不拍手称快。
有许多好事儒生,为文的为文,作传的作传,备了牲礼,多来祭奠。呈明上司,
替他立起祠堂。后来察院采风,奏知朝廷,建坊旌表为烈妇,果应着马氏“独造
牌坊”之谶。这个缢死,可不是死得有用的了?莲花出水,不染泥淤。均之一死,
唾骂在姑!
湖广又有承天府景陵县一个人家,有姑嫂两人。姑未嫁出,嫂也未成房,尚
多是女子,共居一个小楼上。楼后有别家房屋一所,被火焚过,余下一块老大空
地,积久为人堆聚粪秽之场。因此楼墙后窗,直见街道。二女闲空,就到窗边看
街上行人往来光景。有邻家一个学生,朝夕在这街上经过,貌甚韶秀。二女年俱
二八,情欲已动,见了多次,未免妄想起来。便两相私语道:“这个标致小官,
不知是那一家的。若得与他同宿一晚,死也甘心。”
正说话间,恰好有个卖糖的小厮,唤做四儿,敲着锣在那里后头走来。姑嫂
两人多是与他买糖厮熟的,楼窗内把手一招,四儿就挑着担,走转向前门来,叫
道:“姑娘们买糖?”姑嫂多走下楼来,与他买了些糖,便对他道:“我问你一
句说话:方才在你前头走的小官,是那一家的?”四儿道:“可是那生得齐整的
么?”二女道:“正是。”四儿道:“这个是钱朝奉家哥子。”二女道:“为何
日日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?”四儿道:“他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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